《觀呼吸》心得報告
◆ 蔡衍廷 壹、前言
讀完佛使尊者著、鄭振煌居士譯的《觀呼吸》之後,對於「觀呼吸」一詞的意涵,
要更有深刻的認識。「觀呼吸」不只如何觀,還包含觀的理論背景、前行、正行、
禪定的要素、禪定過程中遭遇的障礙、禪定的證得,以及相關法的次第生起過程。
「觀呼吸」這個詞所凸顯的義理,遠比一般人所能想到的涵蓋範圍來得深與廣。
「觀呼吸」是具有豐厚理論支持的修行法門,但與其說它是理論性的教理,倒不
如說是實踐性強烈的修習法,因為在閱讀理論的過程中,如果我們的心不隨著所
敘述的理論和方法去體驗其過程,便很難領略理論背後所含攝的妙用。
「觀呼吸」的次第修習到最高階段的時候,其極致是證入涅槃,徹底體悟、見到
萬事萬物的真理。是以「觀呼吸」不是小乘行者修習的專利,大乘信眾也應該去 修習,因為它是基礎性的實證法門,透過次第修習的結果,能夠開展、引生大小
乘共通的法門,如五根(1)、五力(2)、七覺支(3)。 佛教修行有兩大方向:一是解脫道,二是菩薩道。一般人常將南傳的小乘佛教畫
歸解脫道的範圍,北傳的大乘佛教因為教理豐富、開展性強,故將其歸屬菩薩道。 解脫道與菩薩道是傳統上的畫分。但閱讀完《觀呼吸》後,對於上述的觀點與說
法,要稍做調整。佛教的要旨是如何認識、看清、體悟、解脫身心世界的煩惱與 苦,「解脫道」是大小乘一致遵行的。身心的解脫是大小乘行者的目標,只不過
大乘行者在自我解脫的過程中,還有自己的願心要去完成、達到的事情;在「解 脫煩惱」上,大小乘並無區別。
佛教所說的「解脫」有兩個,一是身的解脫,二是心的解脫。在身與心的解脫上, 大小乘並沒有很大的不同之處。身與心的解脫是相輔相成、互相配合的。就修行
的層次而言,身的方面比較粗,心比較細微,一般都是由粗漸入細微,其過程與 次第非一蹴可幾。解脫道在小乘被視為理所當然,人人都應該要修習,而大乘也
不能躍過此一階段。大乘佛教的菩薩道,亦以身心的解脫為基礎,若沒有這個基 礎,而去探求高深幽微的教理,只是在理論上有更多的認識,並不能在實質的修
行功夫上有所進步,甚至等而下之淪為魔道。
「觀呼吸」是具有理論基礎與實際操作實踐的法門,它對於我們最大的利益是能
得到身心的解脫,不只小乘行者應修習,每個有志解脫身心的行者,都應該去認 識、了解、修習。
誠如鄭振煌居士於〈中譯序〉中所言:
禪修是佛教所有傳承的共法,在戒定慧三學中,定學居於樞紐地位,上承戒學, 下起慧學,故佛教凡言修行必以禪定為主。禪定不離止觀,止觀不離四念處,而
四念處具足於觀呼吸(古譯「念出入息」),因此觀呼吸為佛法的核心。觀呼吸成 功了,當能直證涅槃寂靜。(4)
鄭振煌居士一步步導引出修行法門的範圍,由大至小,由普遍入細微處,先是言
「定學」在三學中的樞紐地位,再言「禪定」不離「止觀」,「止觀」不離「四念
處」,「四念處」不離「觀呼吸」,依次帶出「觀呼吸」為佛法的核心。可見「觀
呼吸」在佛教行門中的重要。
「觀呼吸」亦不離「四念處」,在書中所言的四組法中,可以明顯看出是循著身、
受、心、法逐次開展,由淺入深而「觀呼吸」。可見「四念處」是指導、進行的 方向,同時也是大原則,依著觀察身、心這二原則來開展。身的部分即觀身念處;
心的部分有三項,包括觀受念處、觀心念處、觀法念處。「觀呼吸」是「四念處」
的基礎步驟;但如果深入了解「觀呼吸」這個法門,就會清楚知道「觀呼吸」在
「四念處」的修習過程裏,不只是基礎步驟,同時也是貫徹「四念處」這套行門
的支柱。
「四念處」的重要性到底如何?其價值何在?我引一段經文以說明:
如是我聞,一時佛在優樓頻螺聚落,泥連河側菩提樹下,成佛未久。佛於樹下,
獨坐思惟,而作是念:唯有一道,能淨眾生,使離苦惱,亦能除滅不善惡業,獲 正法利,所言法者,即四念處。
云何名為四念處耶?觀身念處;觀受念處;觀心念處;觀法念處。若人不修四念 處者,為遠離賢聖之法,遠離聖道;若離聖道,即遠離甘露;若遠離甘露,則不
免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憂、悲、苦惱。如是等人,我說終不能得離於一切諸苦。(5)
此說明了修習「四念處」的利益、重要性與價值,能令人遠離生、老、病、死、
憂、悲、苦惱。
「四念處」如何修呢?《觀呼吸》即在闡明如何藉由「觀呼吸」以順遂進行「四
念處」法門的修習。書中所談到的修行行門範圍其實很廣,原因在「觀呼吸」逐 次進行之前,必須要有前行、環境、理論背景的說明;然後才真正進入四組法的
修行次第,由修習逐漸引生五根、五力、七覺支、十六種法、二十九種法等;當 然,在四個階段的修習過程裏,會有禪定的障礙出現。佛使尊者對每一階段,大
致上交代得很完整(6),不會讓禪和子有摸不著頭緒、門路的困惑。
貳、正文 一、前行、環境與理論的探討
「前行就是在正式坐禪之前的準備功夫。……禪和子必須把『前行』當作修行的
一部分,但是它必須注意不可像時下許多人那樣盲目執著。」(7)佛使尊者指出 前行的重要性,是修行的一部分,也是正式進入坐禪前的準備功夫。前行有十二
種前行功夫,但在十二種前行之前,佛使尊者指出:「修禪必須守戒。」(8)
修禪若不守戒,其他必然不會成就。戒的四大類是:
(一)依《解脫戒本經》和其他輕戒而修。
(二)規範六根──當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和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相接觸時,不起妄
動,不生愛憎。
(三)生活清淨──以正當手段謀生。
(四)以正念和智慧利用四需要(衣、食、住、藥)。(9)
就守戒這一點來說,可以用佛法的角度來看,也可以用世間法的角度來看。「戒」 是佛教修行的基礎,佛說「以法為師」,「法」的內容就含攝「戒條」。換言之,
佛法的修行,「戒」是一項重要的指導原則,修行者必須出自真心,願意遵守道 德規範,依此道德規範砥礪自己的德行。另外必須一提的是「守戒」的好處很多,
當人們願意守戒時,已經伐毛洗髓,讓自己的身心清淨,不受煩惱、罪惡所束縛, 逐漸遠離煩惱。「守戒」還能「令心無悔」,在修行道上不退轉。
從世間法的角度來看,「守戒」能夠讓自己免於一些不必要的人事糾紛,雖然戒 條看起來像是一條繩子,綁住自己的行為,讓自己的行為顯得很謹慎。但換個角
度來說,何嘗不是一件好事,「守戒」能讓自己身心健全,人民「守戒」,社會就 會安詳。戒的基本精神是讓身心「遠離煩惱」,如果身心能「遠離煩惱」,怎麼可
能做殺、盜、邪淫等壞事呢?所以從世間法的角度來看「持戒」,亦是必要而合 情合理的。
「修禪必須守戒」這句話,對禪和子而言,也就成為必要的條件。禪和子會從守
戒的過程中,體驗到身心所得到的利益。 前行所提到的十二種項目有,禮敬住持僧、禮敬禪師、禮敬三寶,在坐禪之前,
僧侶要懺悔,居士要受戒,皈依三寶、皈依老師、請示禪觀對象、「邀請」禪觀 對象等之類的儀式。佛使尊者認為有些儀式流於形式,變得不具實質精神上的意
義。其實尊者並非否認儀式所具的意義,儀式實際上是為初機者所設計的。佛使 尊者說:
修行人的心必須超越儀式,否則他就不夠成熟,無法體悟苦空無常和諸法無我的
真諦。(10)
提醒修行者的心,必須超越儀式之上,才能獲得儀式所傳達的真正意涵。 台灣佛教充滿各式各樣的儀式,規矩繁雜,讓人看不清楚儀式背後所傳達的真
理,令人心生恐懼或煩惱,其實,不必畏懼儀式的繁雜,我們必須在不可少的「例 行的儀式」中調整自己的身心狀況,使之與修行相應。
對儀式進行本質性的檢討與批評,非否定儀式,而是從本質肯定儀式背後所透露 的重要訊息。所謂「本質」,關涉到根本精神,即是儀式的根本精神為何?儀式
並非盲目隨從,而是必須從內心去體悟儀式的價值與其所帶給我們的啟發。 在前行中,環境的選擇也是修行之前必須簡擇的重要條件之一。立志修行的人,
首先必須去除障礙。障礙分十種:居處障、家庭障、名聞利養障、社會承諾障、 工作障、旅行障、親戚障、疾病障、研究障、神通障。這十種障會使人無法修行,
因此在準備修行之前,就必須排除萬難的予以清除。
在環境的部分又提到修行的性格,性格分六種:貪、瞋、昏、信、智、思。為什
麼要特別談這六種修行性格呢?因為要把合適的修行環境給不同性格的修行 者。譬如「貪」的人:「這種人的心充滿貪欲。他喜歡看美麗和具有吸引力的東
西,他非常堅持整齊和清潔,他很挑剔食物和居處。這種人最好選擇雜亂、骯髒 和醜陋的環境。」(11)這並非無理刁難,而是針對這種性格的人,排除所貪著的
事物,以利貪性格的修行者提昇品質。 另外在合適的居處、閉關房、語言、人們、食物、氣候、姿勢七方面探討環境對
於修行者的影響,並說明選擇適當的條件,對修行而言是相當重要的。例如「合 適的姿勢」:「行、住、坐、臥四威儀中,選擇一個有利的修行姿勢。至於那一種
姿勢比較合適,則可以從個人的實驗中獲知。禪和子必須找出最容易使心專住和 安住的姿勢。發現合適的姿勢以後,就應該堅持。」(12)
從這段論述,可以知道四威儀的任何一個姿勢,只要是對禪和子合適的就可以當 作修行的姿勢,並且堅持這個姿勢。由此我們了解到,修禪不是一定要參坐的姿
勢(但「坐」卻是一個很理想的姿勢),主要是參我們的心。換句話說,修禪是 要培養我們的專注心,古德言:「參禪不在腿,念佛不在嘴。」
第三章特別提到:「禪和子必須有技術上、理論上的了解。對於理論有足夠的了 解以後,修行就不會偏離正道。」(13)關於理論,提出八點來討論,什麼叫做定?
定的涵義是什麼?定的特質、功能、顯現和近因是什麼?定有幾種?定的染污是 什麼?定的清淨是什麼?定要怎麼發展?定的利益是什麼?
佛經對於「定」的界定:「安住於某一個對象的健全心。」(14)特別提出「健全 心」這個條件,因為假如心不健全,修習的定有可能成為「邪定」,因此特別強
調「健全心」這個條件。第七項提到定要怎麼發展?是「觀呼吸」四組法要詳加 說明解釋的。 此外,這章的另一重點是「禪觀對象」,書中說明有四十種:十遍處、十不淨、
十念、四無量心、四無色處、一觀想、一分析。「禪觀對象」有四十種之多,為
什麼獨選「觀呼吸」做為「禪觀對象」?佛使尊者提出三大理由(15):
(一)觀呼吸涵蓋四種心理訓練中的三種。
(二)在禪觀對象和消除煩惱方面,「觀呼吸」非常寧靜和細膩。
(三)「觀呼吸」在整個訓練課程中都可以使用。
第一點所說的四種心理訓練是:(一)導致「當下樂」的修行。(二)導致「知見」
(天耳和天眼)的修行。(三)導致覺醒和領悟的修行。(四)直接導致漏盡的修
行。(16)觀呼吸涵蓋(一)、(三)、(四)的心理訓練,為什麼沒有涵蓋(二)的 心理訓練?依尊者的說法,是(二)的訓練與苦的克服無關。(一)、(三)、(四)
的訓練在後文有更詳盡的說明與討論。 第二點討論禪觀以觀呼吸為對象,尊者說:「觀呼吸的對象是安寧而冷靜的、舒
適的、不令人恐懼的、不排斥的、不難用功的,而且觀呼吸可以絕對消除染污。」
(17)這是觀呼吸的的殊勝處。觀呼吸是中庸的、中和的、寂靜的,不像其他的禪
觀對象,如白骨觀、腐爛屍觀、青瘀觀等。相較於十不淨觀與其他禪觀對象,觀
呼吸適合每個禪和子修習。是以尊者特別提到:「觀呼吸具有如此殊勝的品質,
所以佛陀本人認為它適合每一個人。他稱讚『觀呼吸』是一切『聖人』(包括他 在內)開悟和經常修持的禪觀對象。」(18)
第三點談到觀呼吸在整個訓練過程中都可以使用,不必中途移轉禪觀對象,尊者 讚嘆的說:「禪和子只須修行『觀呼吸』,首先就可以發展出定,然後由定而產生
直覺觀智,最後獲得可以消除漏業的究竟覺觀智。」(19)這也是觀呼吸殊勝之處。 透過「觀呼吸」可以「一門深入」直透法味,不需要中途換跑道,另外去學習其
他的禪觀對象。「一門深入」的方便,是觀呼吸法門受到普遍歡迎的原因。
二、觀呼吸第一組法的說明與討論
觀呼吸的四組法是該書的重點所在,也是佛使尊者用心最多的地方。每一階段的
說明,都有非常詳盡的次第與引領,而且敘說一些實證,像「禪定的證得」、「四
禪定」等。這些實證階段的說明,如沒有相當的經驗,易流於口頭之談而毫無根
據,但書中對禪定如何證得,說得相當仔細,讓讀者有親身經歷之感,這是本書 相當特殊的地方。底下就四組法十六階段進行說明與討論。並對其衍伸的問題,
如禪定的障礙、禪定要素、禪定證得等課題做相關的補充。 第一組法四階段討論長出息和短出息,與如何去體驗、寧靜整個氣息之身,經文
如下(20):
一、出息長時,他了了分明:「我出息長。」入息長時,他了了分明:「我入息長。」
二、出息短時,他了了分明:「我出息短。」入息短時,他了了分明:「我入息短」 三、「我呼出息,體驗這整個(氣息之)身。」他如此訓練自己。「我吸入息,體
驗這整個(氣息之)身。」他如此訓練自己。 四、「我呼出息,寧靜此(氣息)身之動作。」他如此訓練自己。「我吸入息,寧
靜此(氣息)身之動作。」他如此訓練自己。
這四個階段是觀呼吸的第一組,也是觀呼吸修行的起點。佛使尊者特別提到,這 一組法具有相當的重要性,他說:「在某個層面上,第一回本身是具足的;從第
一回開始,禪和子可以不必經過第二回和第三回,直接修第四回的觀。」(21)由 此可以知道第一組法在「觀呼吸」中所佔的地位與其重要性。
在第一階段中主要討論長出息和長入息。我們要知道何以要討論「長出入息」?
尊者說:「不管在什麼情況下,只要禪和子專注於呼吸,它自然就會變得更長些。」
(22)我們必須思考,長出入息對呼吸有什麼影響?要知道,當我們不去觀察呼吸
時,呼吸通常就不為我們所注意,但是當我們特別去觀察呼吸時,尤其是專一心 力去觀察它時,會發現「呼吸」變得愈來愈長了,隨著我們的專一程度而增長至
一定的程度。也就是說,當我們不去注意呼吸時,它通常的狀態是短的、粗的,
有時甚至是急躁的、大聲的、粗魯的,這些呼吸狀態其實都反映了我們的心境,
因此當我們回過頭來觀察它時,特別是依循「觀呼吸」法門觀察呼吸時,會發現
專注的觀察出入息,出入息就會逐漸變得長而和緩。 佛使尊者特別援引《阿毗達摩論》界義這種把注意力集中於觀察呼吸的變化:「利
用觀的細繩,把心綁在呼吸上。」(23)這種方式的專注,還只是停留在專注而已,
「智慧」並未生起。這個步驟只是一個預備工作,尊者稱之為「心的導引」。(24)
第二個階段是觀察「短呼吸」。短呼吸是短而急促的,有時甚至是很粗重的,它 可以明顯讓我們感受到呼吸正在進行。為什麼要將心力專注於「短呼吸」呢?尊
者說:「短呼吸訓練的真正目的,是為了要讓心經驗比較困難的情況,學習如何 處理,以便遇到任何呼吸都能處理。」(25)
毋庸置疑,短呼吸的訓練確實能讓心經驗比較緊急、急迫的狀況而猶能「安然處 之」。這也是未經過訓練的人不容易做到的。在安詳和緩的環境下,心的狀態比
較好掌握,但遇到緊急危機,需要馬上處理時,心的狀態就處於波動、起伏,就 很難掌握。 心的狀態其實與「長短呼吸」是有密切關聯的,長呼吸時,心常處於和緩的狀態;
短呼吸時,心就處於緊張急迫的狀態。當然,在修行刻意的操作之下,要另當別 論。總之,透過第二階段專注於「短呼吸」,能夠讓心隨時隨地,任一情況之下
都能專注於呼吸上,不會將注意力離開呼吸。
第三階段是訓練自己去體驗「整個氣息之身」。是完整、清晰、鉅細靡遺,了知
「與呼吸有關的一切」。(26)這種種了知的知識到了極致,就是了悟無常、苦、
無我三法印。
「整個氣息之身」,在第三階段顯示的意涵,是「整個呼吸過程」(27),因此在
第三階段的觀呼吸當中,體驗整個氣息之身,還是與觀察呼吸有關。不過,在操 作中就更細微了。尊者將呼吸分成前、中、後三個階段。他說:「吸氣的起點在
鼻尖,終點在肚臍,兩者之間便是中段。對於呼氣來說,恰好相反,起點是肚臍, 終點是鼻尖。」(28)
將呼吸分成前中後三段,其目的就是使禪和子在呼吸的每一階段中不含糊,只要 禪和子在每一次的呼吸當中,將注意力放在前中後三階段,將能體驗到「氣息之
身」(呼吸)。這時候就能夠將呼吸的整個過程看得清清楚楚,此時專注力已經逐 漸培養起來了。而在這第三階段的體驗氣息之身,另外有一個特點,就是在觀呼
吸的過程中,呼吸就會被觀成呼吸而已,不會被看成有「我」、「我所」等加入意 識心的運作(29),這樣,禪和子才能夠常保持寧靜以發展更深一層的定。
第四階段是從呼吸的出入息來寧靜身之動作。但必須注意,第四階段仍然是「止 禪」,還不是「觀禪」,不過第四階段發展專注力的努力已經開始為「觀禪」奠定 基礎。
佛使尊者說明第四階段「寧靜此身」時,如何以此修直接的止禪,及與觀禪的關
係(30):
修此身的寧靜時,有關「存在」、「我」、「我所有」的錯誤信仰也可以獲得安寧或糾正。不過,它還只是一種對於無我的單純認識而已,因為禪和子只是把身體看
成身體,把呼吸看成呼吸,把認知呼吸的心看成心,把整個過程的認知看成認知 而已。他正確把一切事物都看成單純的自然現象,也不會把它們誤解為喜愛或憎
恨來源的「存在」、「自我」、「人」或「靈魂」。因此,他能夠或多或少去除貪婪 和失望。在這裡應該注意的是,即使只修「止禪」,對於「存在」、「自我」等錯
誤觀念的執著,也可以獲得某種程度的掃除,因此專注的發展與「觀禪」相輔相 成。
上述的說明,可以很清楚知道,第四階段觀呼吸,由觀出入息「以寧靜此身」的 方式,能夠讓我們降低「存在」、「自我」的執著觀念,這種發展已經開始與「觀
禪」接軌了。雖然第四階段仍未發展到觀照,但是透過細微專注力的訓練,確實 仍發揮「暫時的」、「非全面的」降低自我執著的程度了。(未完待續)
第二組法四階段是以受(感覺)來取代第一組法四階段的身(呼吸)為禪觀對象。 其步驟如下:(31)
五、呼氣和吸氣時,經驗到「喜」。 六、呼氣和吸氣時,經驗到「樂」。 七、呼氣和吸氣時,察覺到心行。
八、呼氣和吸氣時,寧靜心行。
第五階段呼氣(吸氣)經驗到喜。這個階段的要點是藉由觀想認識喜,並且在喜
生起之後保持正念。(32)至於為何要經驗喜?喜是如何產生?佛使尊者說:
喜是從感覺進步所產生的心理滿足。從第一個階段的觀呼吸修行開始,如果成功
了,就會產生喜,直到第一個階段,喜已經充分獲得發展了:心是不散亂、寧靜、
專一的。在第五個階段,禪和子要直接觀察喜。(33)
這裡尊者特別提到喜的產生是因為心理的滿足,其實在前四個階段中都會有喜的
產生,因為專注觀呼吸的同時,心理由寧靜產生安定、祥和,讓心非常舒服,因 此就會有喜的感覺產生。
不過,第五階段的重點是說明如何去經驗喜,並討論生起喜的十六種方式。 尊者說「直接觀察喜」(34),喜的生起主要是由於「觀」,第一階段至第四階段
的專注力能夠幫助生起喜。而十六種生起喜的方式,依其粗細之分,有一般的觀、 特殊的觀、清楚的知道、清楚的看法、特殊的仔細回憶五種。第六種是將心導向
更高的境界,並將心安住在境界上。第七種至第十一種是以五根(信、進、念、 定、慧)的充分發揮作用生起喜。第十二種是知道滅苦的方式以生起喜。第十三
至第十六種是透過四聖諦(苦、集、滅、道)生起喜。這十六種生起喜的方式其
實都不離觀呼吸,故尊者說:「不管是強或弱,完全都以吸氣和呼氣為基礎。」
(35)在這第五階段中,尊者提到觀想喜的七個步驟(36):
(一)把喜的感「受」觀想成「無常」。
(二)觀想受是「苦」的,而非「樂」的,如此他就放棄「樂」的想、觀「受」為
「無我」。
(三)觀「受」為「無我」,而非有「我」,如此他就放棄「我」的「想」。
(四)對那種感「受」變得厭煩,不覺得有什麼「樂」可言,於是放棄了享受那種快樂的感受。
(五)平等看待「受」,因而捨棄「貪欲」。
(六)結束感「受」,不再生起感受,因而放棄了生起。
(七)捨掉感受,他不再執著感受,因而放棄執著。
這七種經驗喜的步驟,是有次第的由粗入細,透過「念」和「慧」來「觀」「受」, 這就是尊者所說「在呼吸時經驗喜的方式」。(37)如果禪和子在這第五階段中,
已經經驗到十六種方式所引生的喜,並且充分發揮,則禪和子就會在經驗喜或受 時「引生五根、五力、七覺支、八正道」。(38)
在「觀呼吸」的法門中,根與力是同時產生的,七覺支的特質與五根、五力相同, 因為七覺支較為精細,接近覺悟,所以稱為覺支。而八正道是正見、正思維、正
語、正業、正命、正精進、正念、正定,所以尊者說:「當禪和子在呼吸時,如 果經驗到上面所說的喜,八正道所有的特質都會顯現出來。」(39)
在第六階段中,禪和子不再觀「喜」,而是觀與喜同性質的「樂」。
佛使尊者說:樂包含兩種愉悅的感受。一種是身體的愉悅感受,另一種是心理的愉悅感受。身
體的樂,直接根源於身體或色法,而主要在身體上或透過身體呈現出來。心理的 樂要比前者微細,主要是根源於心法,而在心上或透過心呈現出來。(40)
心理的樂的特性是冷靜,是產生「定」或「三摩地」的直接基礎。尊者要我們注 意樂的受、想、思三方面,要將三者都看成無常、苦、無我的。觀樂並不是耽於
樂的境界上,「樂比喜更容易起執著,因此觀樂的結果自然高於觀喜的結果。」 要將樂觀成無常、苦、無我,才能將心的境界提高,也才是「觀樂」的真義。
第七階段是討論「經驗心行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何謂心行?尊者說:
「心行」是指想和受,屬於心法。想和受之所以稱為心行,是因為它們構成或制 約了「心」。……「思」包含在「心」中,所以不能制約「心」。(41)
經驗心行即是觀「受」和「想」如何制約「心」。想和受兩者相應時,才能變成 心的條件,也才會制約心。想和受不管是如何崇高或完美,終究是無常、苦、無
我的。在這階段中,我們必須去觀察、經驗想和受,才能從中「訓練」自己的心 行。 第八階段是「安定心行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這裡要回應到第七階段「安定心
的兩個條件──想和受」。其原則是「呼吸越微細,心也變得越平靜和不散亂。…… 在『想』和『受』平靜下來之後,心就可以不散亂。」(42)「禪和子見到越來越
平靜的『受』是無常、苦、無我的。在如此做時,他終於分別放棄常、樂、我的
『想』。」(43)這是透過觀呼吸的安定心行訓練方式,逐漸放棄對受與想的執著。
其實第二組的四階段修行裡,較第一階段更進一步的去觀察「受」的微妙感覺,
第一組四階段的法是觀呼吸,主要還是「觀身」居多,在第一組法中,所謂觀呼
吸是透過專注力讓心寂靜下來,藉由第一組法的效力,進一步觀察感受、經驗感 受而逐漸安定心行,其效力是看清無常、苦、無我,放下執著。
四、觀呼吸第三組法的說明與討論 第三組法四階段討論「心」。其步驟如下(44):
九、在呼吸時,經驗心。
十、在呼吸時,令心喜悅。
十一、在呼吸時,令心專注。
十二、在呼吸時,令心解脫。
第九階段的重點是「經驗心」。其實在第七階段「經驗心行」時,已略為提過,
只是重點在想和受,第九階段的重點在心,尊者說:
當禪和子在觀呼吸的每一個階段,以專一而不散亂的心,如此修時,心就可以清
晰地顯現出它是因緣所生法,所以心是無常、苦、無我的。這就是「經驗心」的
意思。(45)
在此階段「專一」的定義要比前面幾個階段更精細,「第三組四法是以各種方法
來注意和控制心。」(46)觀呼吸的每一個過程,都會顯現不同的心的狀態,而每 一個階段都有一個共同必須去努力的目標,即放棄我執,將心觀成無常、苦、無
我;但是每一階段的操作與方法各各不同,有的是前後呼應,有的是相輔相成。 第三組法的第九階段可以說是承接上面二組法的結果而繼續努力。
第十階段是「令心喜悅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這階段的重點是不只知道心如何 喜悅,還要能令心喜悅,進而把心的喜悅當作對象來觀,觀成是無常、苦、無我 的。(47)
心的喜悅是對於一切法的感受而來,有感官上的欲樂,有藉由捨離感官欲樂所引 生的喜樂,兩者在意義上是不同的。藉由捨離感官欲樂所引生的喜樂,是由「慧
所產生的喜」。(48)尊者稱它作「觀慧」,藉由「觀慧」所產生的利益,能引生二 十九法的證得。(49)
第十一階段是「令心專注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這裡令心專注的意義包含「戒、 定、慧」三學。當我們藉著念的力量攝心時,當下就具足了戒學。把心集中在個
別的對象上,就能導致「定」。將對象觀成無常、苦、無我,就能導致「慧」。(50) 這個階段也說明定與慧如何發生關聯,禪和子將注意力放在定的對象上,最後即
證得安止定。若停留在定中一段時間,讓心加強正直和調柔,然後出定發展:
出定之後,他以一個對象來發展觀,譬如說,以覺受為對象來觀,通達它的無常、
苦、無我等特性。這時候,觀這個動作就含有定力,定以適當比例跟慧結合在一 起,換句話說,當慧觀加強時,定力就成比例加強;如果觀遲緩下來,定力也就
相對遲緩下來。(51)
這是第十一階段的特色,特別強調定與慧的關聯性。因此,第十一階段的訓練是, 從定和慧兩個角度來觀各個階段的定,最後熟練定心。(52)
第十二階段是「把心解脫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尊者提到:「把心解脫有兩個意 思。第一個意思是讓心從心中所產生的念頭解脫出來。第二個意思是讓心從它所
攀緣的對象中解脫出來,而我們之所以會有攀緣,乃是由於隱藏在心中的無明習 氣。」(53) 這是第三組法的最高階段,已經開始從觀的層次將心從煩惱中解脫出來。而煩惱
有幾種呢?煩惱的種類繁多,難可狀述,不過本書將煩惱分成:貪、瞋、慢、邪 見、疑、睡眠、掉悔、無慚、無愧。(54)「在佛經裡面,依煩惱遞減的方式來安
排次序,其目的是讓我們了解最前面的煩惱最可怖。」(55)所以貪是最粗的煩惱, 也是最可怖的煩惱(另外一個說法瞋是最可怖的煩惱,佛陀說明煩惱的粗細是順
著因緣而說,這裡不加以討論。) 最粗、最可怖的煩惱,都可以在「止」的層次加以清除,較細微的煩惱需要在「觀」
的層次方能清除。由這可見細微的煩惱是日常生活中最不容易察覺的,也是最容 易忽略的,只有透過較高層次的修行才能去除。
總結第三組四階段法的生起,首先是第九階段的經驗心,看心如何顯現它的各種 特性,達成心的專注。第十階段的令心喜悅,是以專注的心觀樂是如何越來越微
細。第十一階段令心專注,是直接觀越來越專注的心,仔細觀察心是如何從最低 最粗層次的專注,發展到最高最細層次的專注。第十二階段令心解脫,是直接觀
已經解脫的心,仔細觀心是如何從各種煩惱中解脫出來。(56)特別值得注意的是
「不同的觀法都是以觀呼吸入手,最後可以建立最堅固的正念。」(57)
五、觀呼吸第四組法的說明與討論
最後第四組法四階段主要是觀無常、離染、滅、離,其步驟如下(58):
十三、在呼吸的時候,一直觀無常。
十四、在呼吸的時候,一直觀離染。
十五、在呼吸的時候,一直觀滅。
十六、在呼吸的時候,一直觀離。
在這組觀法中,何以沒有觀苦、觀無我?佛使尊者解釋:「禪和子如果已經充分
明白無常,就也可以知道苦;明白無常和苦,就可以通達無我。」(59)
第十三階段是「觀無常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何謂無常?答案很容易觀察與回
答,即一切因緣所生法皆是無常,但這麼回答,未必能讓我們真正體悟了解無常, 沒有一特定對象來觀察就不能讓我們的心清楚知道無常的「真相」,以及與無常
相關的苦、無我。所以在觀呼吸的法門中,尊者提到:「五蘊(60)、內六處(61)、
十二因緣(62)都是無常」。(63)強調五蘊是「所」(客體)、六處是「能」(主體), 我們必須對主體與客體都加以「觀」,並從中見到主體世界與客體世界都是無常,
這樣才能全面觀照出萬法的無常性。(64) 其實觀無常就是觀一切事物的生、住、異、滅,自己「身、心世界」的無常變化。
此書在第十三階段之後,沒有詳述十四到第十六階段的修習法。不過我們可以確 定,第四組法其實就是「觀法」,也就是「法念處」。前面的十二階段修法中,有
的是修「止」(定),有的是「止觀雙修」;在第四組法中,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 發展「觀」(慧)。(65)
參、研究心得與討論 一、練習觀察呼吸的好處
做學生的通常不是很喜歡考試與寫報告,尤其是寫報告,因為要花許多時間去收
集資料與消化資料,最後整理資料,從中提出自己的觀點與見解。但在這段忙碌 的期間,雖然花蓮的風景很自然、很原始,風是清涼的,山是朦朧的,海是蔚藍
的,這些美景自己卻很少停留下來欣賞,常常覺得這樣匆忙的生活與台北沒有什 麼兩樣,枉費在風光秀麗的花蓮求學,到底是什麼使心如此忙碌?
在閱讀《觀呼吸》一書的過程裏,我漸漸學習到如何從忙碌的學生生活中,觀察 與注意自己的呼吸。猶記得,前幾個星期在閱讀第一階段與第二階段時,心中有
一股莫名的感動與寧靜。因為《觀呼吸》是一本實修性質強的典籍,佛使尊者循 循善誘的教導我們如何去觀察呼吸,以及如何將注意力放在長呼吸與短呼吸之上。
我順著文中的敘述自己練習、嘗試,原本以為很難體會觀呼吸所能給予的益處,
結果並非我想像中的那般困難,相反的,很簡單、很容易體會它的好處。
《心靈神醫》中也有一小節談到如何對治現代人的文明病──緊張(66):
做幾個緩慢的深呼吸,藉以解除憂慮與負面情緒。當你覺得緊張或承受壓力時,
讓你的呼吸完全放鬆。為任何正面的感覺而高興,即使是最微小的心情改變或開 放感。希望一切眾生都能經驗安詳和解脫痛苦。
一整天隨時覺察呼吸,可以把我們帶回自己的家。
從這裏,我們可以知道緩慢呼吸(長呼吸)的好處。每個人也許都有這個經驗,
就是當工作到很累的階段時,來一個伸懶腰、深呼吸,頓時會覺得很有精神,也 很舒服。由此可見呼吸的狀況與我們的心情有密切的關係,練習呼吸會使我們精
神集中,做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。
二、專住力的培養
《觀呼吸》一書中,好幾次以注意「搖籃」來比喻觀察呼吸,這是一個生動有趣
的譬喻:
擺動搖籃的人必須小心翼翼地不讓孩子掉出來。只要孩子還醒著並想辦法爬出 來,護士就必須盯住孩子。不管搖籃是搖到那一端,或搖到兩端的中間,孩子都
有爬出搖籃的危險。因此,護士必須把眼睛盯住孩子。只要她這麼做了,就可以 說她把孩子看得一清二楚。不論什麼事情發生在孩子身上,都逃不過她的眼睛。(67)
這個生動的譬喻,很容易讓人與觀呼吸做適當的聯想。護士認真的注意搖籃中, 是比喻要將注意力專注於呼吸上。孩子隨時都想從搖籃中爬出來,就好比我們的
心隨時會跑掉。因此護士好比「觀」(專注),孩子好比「心」,搖籃好比「呼吸」。
這就是「將觀綁在呼吸上」。
「將觀綁在呼吸上」其實就是透過觀察呼吸來培養專注力。培養專注力有什麼好
處呢?一個有心修行的人,會面臨兩個最大的敵人,一個是「散亂」,一個是「昏 沉」。 散亂會讓心不能自主,昏沉會讓人變得愚癡,兩者會妨礙修行。有打坐經驗的人
就知道,「散亂」和「昏沉」會使人浪費許多寶貴的時間,弄得一事無成。是以
「專注力的培養」有助於修行。
《你可以不生氣》一書中提到(68):
專注力可以幫助你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一件事上,當你專注時,觀照的能量就會變
得很強,可以讓你突破原先的想法,這就是洞察。能洞察事物,心靈就能解放而 重獲自由。
由此可見專注力的培養,對於我們日常生活的行事,有很大的幫助,不僅可以讓
我們專心而已,更能讓我們洞察事物以及獲得心靈自由。
肆、結語 修行的方法很多,有些法門儀式繁瑣,有些則是大聲唱誦或不停地跪拜,不能讓
心獲得真正的寧靜。「觀呼吸」很簡單,不需要複雜的儀式與肢體動作,適合任 何時間、場所進行,不僅修行人可以用作入道的基礎,一般人也可用以調節身心,
成為日常生活的三餐、沐浴一樣。因為飲食可以使我們獲得熱能、沐浴可以潔淨 我們的身體;而觀呼吸能夠培養心靈的氣定神閒,可以讓我們清晰地認識自己的
心。(全文完)
◆ 蔡衍廷 壹、前言
讀完佛使尊者著、鄭振煌居士譯的《觀呼吸》之後,對於「觀呼吸」一詞的意涵,
要更有深刻的認識。「觀呼吸」不只如何觀,還包含觀的理論背景、前行、正行、
禪定的要素、禪定過程中遭遇的障礙、禪定的證得,以及相關法的次第生起過程。
「觀呼吸」這個詞所凸顯的義理,遠比一般人所能想到的涵蓋範圍來得深與廣。
「觀呼吸」是具有豐厚理論支持的修行法門,但與其說它是理論性的教理,倒不
如說是實踐性強烈的修習法,因為在閱讀理論的過程中,如果我們的心不隨著所
敘述的理論和方法去體驗其過程,便很難領略理論背後所含攝的妙用。
「觀呼吸」的次第修習到最高階段的時候,其極致是證入涅槃,徹底體悟、見到
萬事萬物的真理。是以「觀呼吸」不是小乘行者修習的專利,大乘信眾也應該去 修習,因為它是基礎性的實證法門,透過次第修習的結果,能夠開展、引生大小
乘共通的法門,如五根(1)、五力(2)、七覺支(3)。 佛教修行有兩大方向:一是解脫道,二是菩薩道。一般人常將南傳的小乘佛教畫
歸解脫道的範圍,北傳的大乘佛教因為教理豐富、開展性強,故將其歸屬菩薩道。 解脫道與菩薩道是傳統上的畫分。但閱讀完《觀呼吸》後,對於上述的觀點與說
法,要稍做調整。佛教的要旨是如何認識、看清、體悟、解脫身心世界的煩惱與 苦,「解脫道」是大小乘一致遵行的。身心的解脫是大小乘行者的目標,只不過
大乘行者在自我解脫的過程中,還有自己的願心要去完成、達到的事情;在「解 脫煩惱」上,大小乘並無區別。
佛教所說的「解脫」有兩個,一是身的解脫,二是心的解脫。在身與心的解脫上, 大小乘並沒有很大的不同之處。身與心的解脫是相輔相成、互相配合的。就修行
的層次而言,身的方面比較粗,心比較細微,一般都是由粗漸入細微,其過程與 次第非一蹴可幾。解脫道在小乘被視為理所當然,人人都應該要修習,而大乘也
不能躍過此一階段。大乘佛教的菩薩道,亦以身心的解脫為基礎,若沒有這個基 礎,而去探求高深幽微的教理,只是在理論上有更多的認識,並不能在實質的修
行功夫上有所進步,甚至等而下之淪為魔道。
「觀呼吸」是具有理論基礎與實際操作實踐的法門,它對於我們最大的利益是能
得到身心的解脫,不只小乘行者應修習,每個有志解脫身心的行者,都應該去認 識、了解、修習。
誠如鄭振煌居士於〈中譯序〉中所言:
禪修是佛教所有傳承的共法,在戒定慧三學中,定學居於樞紐地位,上承戒學, 下起慧學,故佛教凡言修行必以禪定為主。禪定不離止觀,止觀不離四念處,而
四念處具足於觀呼吸(古譯「念出入息」),因此觀呼吸為佛法的核心。觀呼吸成 功了,當能直證涅槃寂靜。(4)
鄭振煌居士一步步導引出修行法門的範圍,由大至小,由普遍入細微處,先是言
「定學」在三學中的樞紐地位,再言「禪定」不離「止觀」,「止觀」不離「四念
處」,「四念處」不離「觀呼吸」,依次帶出「觀呼吸」為佛法的核心。可見「觀
呼吸」在佛教行門中的重要。
「觀呼吸」亦不離「四念處」,在書中所言的四組法中,可以明顯看出是循著身、
受、心、法逐次開展,由淺入深而「觀呼吸」。可見「四念處」是指導、進行的 方向,同時也是大原則,依著觀察身、心這二原則來開展。身的部分即觀身念處;
心的部分有三項,包括觀受念處、觀心念處、觀法念處。「觀呼吸」是「四念處」
的基礎步驟;但如果深入了解「觀呼吸」這個法門,就會清楚知道「觀呼吸」在
「四念處」的修習過程裏,不只是基礎步驟,同時也是貫徹「四念處」這套行門
的支柱。
「四念處」的重要性到底如何?其價值何在?我引一段經文以說明:
如是我聞,一時佛在優樓頻螺聚落,泥連河側菩提樹下,成佛未久。佛於樹下,
獨坐思惟,而作是念:唯有一道,能淨眾生,使離苦惱,亦能除滅不善惡業,獲 正法利,所言法者,即四念處。
云何名為四念處耶?觀身念處;觀受念處;觀心念處;觀法念處。若人不修四念 處者,為遠離賢聖之法,遠離聖道;若離聖道,即遠離甘露;若遠離甘露,則不
免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憂、悲、苦惱。如是等人,我說終不能得離於一切諸苦。(5)
此說明了修習「四念處」的利益、重要性與價值,能令人遠離生、老、病、死、
憂、悲、苦惱。
「四念處」如何修呢?《觀呼吸》即在闡明如何藉由「觀呼吸」以順遂進行「四
念處」法門的修習。書中所談到的修行行門範圍其實很廣,原因在「觀呼吸」逐 次進行之前,必須要有前行、環境、理論背景的說明;然後才真正進入四組法的
修行次第,由修習逐漸引生五根、五力、七覺支、十六種法、二十九種法等;當 然,在四個階段的修習過程裏,會有禪定的障礙出現。佛使尊者對每一階段,大
致上交代得很完整(6),不會讓禪和子有摸不著頭緒、門路的困惑。
貳、正文 一、前行、環境與理論的探討
「前行就是在正式坐禪之前的準備功夫。……禪和子必須把『前行』當作修行的
一部分,但是它必須注意不可像時下許多人那樣盲目執著。」(7)佛使尊者指出 前行的重要性,是修行的一部分,也是正式進入坐禪前的準備功夫。前行有十二
種前行功夫,但在十二種前行之前,佛使尊者指出:「修禪必須守戒。」(8)
修禪若不守戒,其他必然不會成就。戒的四大類是:
(一)依《解脫戒本經》和其他輕戒而修。
(二)規範六根──當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和色聲香味觸法六塵相接觸時,不起妄
動,不生愛憎。
(三)生活清淨──以正當手段謀生。
(四)以正念和智慧利用四需要(衣、食、住、藥)。(9)
就守戒這一點來說,可以用佛法的角度來看,也可以用世間法的角度來看。「戒」 是佛教修行的基礎,佛說「以法為師」,「法」的內容就含攝「戒條」。換言之,
佛法的修行,「戒」是一項重要的指導原則,修行者必須出自真心,願意遵守道 德規範,依此道德規範砥礪自己的德行。另外必須一提的是「守戒」的好處很多,
當人們願意守戒時,已經伐毛洗髓,讓自己的身心清淨,不受煩惱、罪惡所束縛, 逐漸遠離煩惱。「守戒」還能「令心無悔」,在修行道上不退轉。
從世間法的角度來看,「守戒」能夠讓自己免於一些不必要的人事糾紛,雖然戒 條看起來像是一條繩子,綁住自己的行為,讓自己的行為顯得很謹慎。但換個角
度來說,何嘗不是一件好事,「守戒」能讓自己身心健全,人民「守戒」,社會就 會安詳。戒的基本精神是讓身心「遠離煩惱」,如果身心能「遠離煩惱」,怎麼可
能做殺、盜、邪淫等壞事呢?所以從世間法的角度來看「持戒」,亦是必要而合 情合理的。
「修禪必須守戒」這句話,對禪和子而言,也就成為必要的條件。禪和子會從守
戒的過程中,體驗到身心所得到的利益。 前行所提到的十二種項目有,禮敬住持僧、禮敬禪師、禮敬三寶,在坐禪之前,
僧侶要懺悔,居士要受戒,皈依三寶、皈依老師、請示禪觀對象、「邀請」禪觀 對象等之類的儀式。佛使尊者認為有些儀式流於形式,變得不具實質精神上的意
義。其實尊者並非否認儀式所具的意義,儀式實際上是為初機者所設計的。佛使 尊者說:
修行人的心必須超越儀式,否則他就不夠成熟,無法體悟苦空無常和諸法無我的
真諦。(10)
提醒修行者的心,必須超越儀式之上,才能獲得儀式所傳達的真正意涵。 台灣佛教充滿各式各樣的儀式,規矩繁雜,讓人看不清楚儀式背後所傳達的真
理,令人心生恐懼或煩惱,其實,不必畏懼儀式的繁雜,我們必須在不可少的「例 行的儀式」中調整自己的身心狀況,使之與修行相應。
對儀式進行本質性的檢討與批評,非否定儀式,而是從本質肯定儀式背後所透露 的重要訊息。所謂「本質」,關涉到根本精神,即是儀式的根本精神為何?儀式
並非盲目隨從,而是必須從內心去體悟儀式的價值與其所帶給我們的啟發。 在前行中,環境的選擇也是修行之前必須簡擇的重要條件之一。立志修行的人,
首先必須去除障礙。障礙分十種:居處障、家庭障、名聞利養障、社會承諾障、 工作障、旅行障、親戚障、疾病障、研究障、神通障。這十種障會使人無法修行,
因此在準備修行之前,就必須排除萬難的予以清除。
在環境的部分又提到修行的性格,性格分六種:貪、瞋、昏、信、智、思。為什
麼要特別談這六種修行性格呢?因為要把合適的修行環境給不同性格的修行 者。譬如「貪」的人:「這種人的心充滿貪欲。他喜歡看美麗和具有吸引力的東
西,他非常堅持整齊和清潔,他很挑剔食物和居處。這種人最好選擇雜亂、骯髒 和醜陋的環境。」(11)這並非無理刁難,而是針對這種性格的人,排除所貪著的
事物,以利貪性格的修行者提昇品質。 另外在合適的居處、閉關房、語言、人們、食物、氣候、姿勢七方面探討環境對
於修行者的影響,並說明選擇適當的條件,對修行而言是相當重要的。例如「合 適的姿勢」:「行、住、坐、臥四威儀中,選擇一個有利的修行姿勢。至於那一種
姿勢比較合適,則可以從個人的實驗中獲知。禪和子必須找出最容易使心專住和 安住的姿勢。發現合適的姿勢以後,就應該堅持。」(12)
從這段論述,可以知道四威儀的任何一個姿勢,只要是對禪和子合適的就可以當 作修行的姿勢,並且堅持這個姿勢。由此我們了解到,修禪不是一定要參坐的姿
勢(但「坐」卻是一個很理想的姿勢),主要是參我們的心。換句話說,修禪是 要培養我們的專注心,古德言:「參禪不在腿,念佛不在嘴。」
第三章特別提到:「禪和子必須有技術上、理論上的了解。對於理論有足夠的了 解以後,修行就不會偏離正道。」(13)關於理論,提出八點來討論,什麼叫做定?
定的涵義是什麼?定的特質、功能、顯現和近因是什麼?定有幾種?定的染污是 什麼?定的清淨是什麼?定要怎麼發展?定的利益是什麼?
佛經對於「定」的界定:「安住於某一個對象的健全心。」(14)特別提出「健全 心」這個條件,因為假如心不健全,修習的定有可能成為「邪定」,因此特別強
調「健全心」這個條件。第七項提到定要怎麼發展?是「觀呼吸」四組法要詳加 說明解釋的。 此外,這章的另一重點是「禪觀對象」,書中說明有四十種:十遍處、十不淨、
十念、四無量心、四無色處、一觀想、一分析。「禪觀對象」有四十種之多,為
什麼獨選「觀呼吸」做為「禪觀對象」?佛使尊者提出三大理由(15):
(一)觀呼吸涵蓋四種心理訓練中的三種。
(二)在禪觀對象和消除煩惱方面,「觀呼吸」非常寧靜和細膩。
(三)「觀呼吸」在整個訓練課程中都可以使用。
第一點所說的四種心理訓練是:(一)導致「當下樂」的修行。(二)導致「知見」
(天耳和天眼)的修行。(三)導致覺醒和領悟的修行。(四)直接導致漏盡的修
行。(16)觀呼吸涵蓋(一)、(三)、(四)的心理訓練,為什麼沒有涵蓋(二)的 心理訓練?依尊者的說法,是(二)的訓練與苦的克服無關。(一)、(三)、(四)
的訓練在後文有更詳盡的說明與討論。 第二點討論禪觀以觀呼吸為對象,尊者說:「觀呼吸的對象是安寧而冷靜的、舒
適的、不令人恐懼的、不排斥的、不難用功的,而且觀呼吸可以絕對消除染污。」
(17)這是觀呼吸的的殊勝處。觀呼吸是中庸的、中和的、寂靜的,不像其他的禪
觀對象,如白骨觀、腐爛屍觀、青瘀觀等。相較於十不淨觀與其他禪觀對象,觀
呼吸適合每個禪和子修習。是以尊者特別提到:「觀呼吸具有如此殊勝的品質,
所以佛陀本人認為它適合每一個人。他稱讚『觀呼吸』是一切『聖人』(包括他 在內)開悟和經常修持的禪觀對象。」(18)
第三點談到觀呼吸在整個訓練過程中都可以使用,不必中途移轉禪觀對象,尊者 讚嘆的說:「禪和子只須修行『觀呼吸』,首先就可以發展出定,然後由定而產生
直覺觀智,最後獲得可以消除漏業的究竟覺觀智。」(19)這也是觀呼吸殊勝之處。 透過「觀呼吸」可以「一門深入」直透法味,不需要中途換跑道,另外去學習其
他的禪觀對象。「一門深入」的方便,是觀呼吸法門受到普遍歡迎的原因。
二、觀呼吸第一組法的說明與討論
觀呼吸的四組法是該書的重點所在,也是佛使尊者用心最多的地方。每一階段的
說明,都有非常詳盡的次第與引領,而且敘說一些實證,像「禪定的證得」、「四
禪定」等。這些實證階段的說明,如沒有相當的經驗,易流於口頭之談而毫無根
據,但書中對禪定如何證得,說得相當仔細,讓讀者有親身經歷之感,這是本書 相當特殊的地方。底下就四組法十六階段進行說明與討論。並對其衍伸的問題,
如禪定的障礙、禪定要素、禪定證得等課題做相關的補充。 第一組法四階段討論長出息和短出息,與如何去體驗、寧靜整個氣息之身,經文
如下(20):
一、出息長時,他了了分明:「我出息長。」入息長時,他了了分明:「我入息長。」
二、出息短時,他了了分明:「我出息短。」入息短時,他了了分明:「我入息短」 三、「我呼出息,體驗這整個(氣息之)身。」他如此訓練自己。「我吸入息,體
驗這整個(氣息之)身。」他如此訓練自己。 四、「我呼出息,寧靜此(氣息)身之動作。」他如此訓練自己。「我吸入息,寧
靜此(氣息)身之動作。」他如此訓練自己。
這四個階段是觀呼吸的第一組,也是觀呼吸修行的起點。佛使尊者特別提到,這 一組法具有相當的重要性,他說:「在某個層面上,第一回本身是具足的;從第
一回開始,禪和子可以不必經過第二回和第三回,直接修第四回的觀。」(21)由 此可以知道第一組法在「觀呼吸」中所佔的地位與其重要性。
在第一階段中主要討論長出息和長入息。我們要知道何以要討論「長出入息」?
尊者說:「不管在什麼情況下,只要禪和子專注於呼吸,它自然就會變得更長些。」
(22)我們必須思考,長出入息對呼吸有什麼影響?要知道,當我們不去觀察呼吸
時,呼吸通常就不為我們所注意,但是當我們特別去觀察呼吸時,尤其是專一心 力去觀察它時,會發現「呼吸」變得愈來愈長了,隨著我們的專一程度而增長至
一定的程度。也就是說,當我們不去注意呼吸時,它通常的狀態是短的、粗的,
有時甚至是急躁的、大聲的、粗魯的,這些呼吸狀態其實都反映了我們的心境,
因此當我們回過頭來觀察它時,特別是依循「觀呼吸」法門觀察呼吸時,會發現
專注的觀察出入息,出入息就會逐漸變得長而和緩。 佛使尊者特別援引《阿毗達摩論》界義這種把注意力集中於觀察呼吸的變化:「利
用觀的細繩,把心綁在呼吸上。」(23)這種方式的專注,還只是停留在專注而已,
「智慧」並未生起。這個步驟只是一個預備工作,尊者稱之為「心的導引」。(24)
第二個階段是觀察「短呼吸」。短呼吸是短而急促的,有時甚至是很粗重的,它 可以明顯讓我們感受到呼吸正在進行。為什麼要將心力專注於「短呼吸」呢?尊
者說:「短呼吸訓練的真正目的,是為了要讓心經驗比較困難的情況,學習如何 處理,以便遇到任何呼吸都能處理。」(25)
毋庸置疑,短呼吸的訓練確實能讓心經驗比較緊急、急迫的狀況而猶能「安然處 之」。這也是未經過訓練的人不容易做到的。在安詳和緩的環境下,心的狀態比
較好掌握,但遇到緊急危機,需要馬上處理時,心的狀態就處於波動、起伏,就 很難掌握。 心的狀態其實與「長短呼吸」是有密切關聯的,長呼吸時,心常處於和緩的狀態;
短呼吸時,心就處於緊張急迫的狀態。當然,在修行刻意的操作之下,要另當別 論。總之,透過第二階段專注於「短呼吸」,能夠讓心隨時隨地,任一情況之下
都能專注於呼吸上,不會將注意力離開呼吸。
第三階段是訓練自己去體驗「整個氣息之身」。是完整、清晰、鉅細靡遺,了知
「與呼吸有關的一切」。(26)這種種了知的知識到了極致,就是了悟無常、苦、
無我三法印。
「整個氣息之身」,在第三階段顯示的意涵,是「整個呼吸過程」(27),因此在
第三階段的觀呼吸當中,體驗整個氣息之身,還是與觀察呼吸有關。不過,在操 作中就更細微了。尊者將呼吸分成前、中、後三個階段。他說:「吸氣的起點在
鼻尖,終點在肚臍,兩者之間便是中段。對於呼氣來說,恰好相反,起點是肚臍, 終點是鼻尖。」(28)
將呼吸分成前中後三段,其目的就是使禪和子在呼吸的每一階段中不含糊,只要 禪和子在每一次的呼吸當中,將注意力放在前中後三階段,將能體驗到「氣息之
身」(呼吸)。這時候就能夠將呼吸的整個過程看得清清楚楚,此時專注力已經逐 漸培養起來了。而在這第三階段的體驗氣息之身,另外有一個特點,就是在觀呼
吸的過程中,呼吸就會被觀成呼吸而已,不會被看成有「我」、「我所」等加入意 識心的運作(29),這樣,禪和子才能夠常保持寧靜以發展更深一層的定。
第四階段是從呼吸的出入息來寧靜身之動作。但必須注意,第四階段仍然是「止 禪」,還不是「觀禪」,不過第四階段發展專注力的努力已經開始為「觀禪」奠定 基礎。
佛使尊者說明第四階段「寧靜此身」時,如何以此修直接的止禪,及與觀禪的關
係(30):
修此身的寧靜時,有關「存在」、「我」、「我所有」的錯誤信仰也可以獲得安寧或糾正。不過,它還只是一種對於無我的單純認識而已,因為禪和子只是把身體看
成身體,把呼吸看成呼吸,把認知呼吸的心看成心,把整個過程的認知看成認知 而已。他正確把一切事物都看成單純的自然現象,也不會把它們誤解為喜愛或憎
恨來源的「存在」、「自我」、「人」或「靈魂」。因此,他能夠或多或少去除貪婪 和失望。在這裡應該注意的是,即使只修「止禪」,對於「存在」、「自我」等錯
誤觀念的執著,也可以獲得某種程度的掃除,因此專注的發展與「觀禪」相輔相 成。
上述的說明,可以很清楚知道,第四階段觀呼吸,由觀出入息「以寧靜此身」的 方式,能夠讓我們降低「存在」、「自我」的執著觀念,這種發展已經開始與「觀
禪」接軌了。雖然第四階段仍未發展到觀照,但是透過細微專注力的訓練,確實 仍發揮「暫時的」、「非全面的」降低自我執著的程度了。(未完待續)
第二組法四階段是以受(感覺)來取代第一組法四階段的身(呼吸)為禪觀對象。 其步驟如下:(31)
五、呼氣和吸氣時,經驗到「喜」。 六、呼氣和吸氣時,經驗到「樂」。 七、呼氣和吸氣時,察覺到心行。
八、呼氣和吸氣時,寧靜心行。
第五階段呼氣(吸氣)經驗到喜。這個階段的要點是藉由觀想認識喜,並且在喜
生起之後保持正念。(32)至於為何要經驗喜?喜是如何產生?佛使尊者說:
喜是從感覺進步所產生的心理滿足。從第一個階段的觀呼吸修行開始,如果成功
了,就會產生喜,直到第一個階段,喜已經充分獲得發展了:心是不散亂、寧靜、
專一的。在第五個階段,禪和子要直接觀察喜。(33)
這裡尊者特別提到喜的產生是因為心理的滿足,其實在前四個階段中都會有喜的
產生,因為專注觀呼吸的同時,心理由寧靜產生安定、祥和,讓心非常舒服,因 此就會有喜的感覺產生。
不過,第五階段的重點是說明如何去經驗喜,並討論生起喜的十六種方式。 尊者說「直接觀察喜」(34),喜的生起主要是由於「觀」,第一階段至第四階段
的專注力能夠幫助生起喜。而十六種生起喜的方式,依其粗細之分,有一般的觀、 特殊的觀、清楚的知道、清楚的看法、特殊的仔細回憶五種。第六種是將心導向
更高的境界,並將心安住在境界上。第七種至第十一種是以五根(信、進、念、 定、慧)的充分發揮作用生起喜。第十二種是知道滅苦的方式以生起喜。第十三
至第十六種是透過四聖諦(苦、集、滅、道)生起喜。這十六種生起喜的方式其
實都不離觀呼吸,故尊者說:「不管是強或弱,完全都以吸氣和呼氣為基礎。」
(35)在這第五階段中,尊者提到觀想喜的七個步驟(36):
(一)把喜的感「受」觀想成「無常」。
(二)觀想受是「苦」的,而非「樂」的,如此他就放棄「樂」的想、觀「受」為
「無我」。
(三)觀「受」為「無我」,而非有「我」,如此他就放棄「我」的「想」。
(四)對那種感「受」變得厭煩,不覺得有什麼「樂」可言,於是放棄了享受那種快樂的感受。
(五)平等看待「受」,因而捨棄「貪欲」。
(六)結束感「受」,不再生起感受,因而放棄了生起。
(七)捨掉感受,他不再執著感受,因而放棄執著。
這七種經驗喜的步驟,是有次第的由粗入細,透過「念」和「慧」來「觀」「受」, 這就是尊者所說「在呼吸時經驗喜的方式」。(37)如果禪和子在這第五階段中,
已經經驗到十六種方式所引生的喜,並且充分發揮,則禪和子就會在經驗喜或受 時「引生五根、五力、七覺支、八正道」。(38)
在「觀呼吸」的法門中,根與力是同時產生的,七覺支的特質與五根、五力相同, 因為七覺支較為精細,接近覺悟,所以稱為覺支。而八正道是正見、正思維、正
語、正業、正命、正精進、正念、正定,所以尊者說:「當禪和子在呼吸時,如 果經驗到上面所說的喜,八正道所有的特質都會顯現出來。」(39)
在第六階段中,禪和子不再觀「喜」,而是觀與喜同性質的「樂」。
佛使尊者說:樂包含兩種愉悅的感受。一種是身體的愉悅感受,另一種是心理的愉悅感受。身
體的樂,直接根源於身體或色法,而主要在身體上或透過身體呈現出來。心理的 樂要比前者微細,主要是根源於心法,而在心上或透過心呈現出來。(40)
心理的樂的特性是冷靜,是產生「定」或「三摩地」的直接基礎。尊者要我們注 意樂的受、想、思三方面,要將三者都看成無常、苦、無我的。觀樂並不是耽於
樂的境界上,「樂比喜更容易起執著,因此觀樂的結果自然高於觀喜的結果。」 要將樂觀成無常、苦、無我,才能將心的境界提高,也才是「觀樂」的真義。
第七階段是討論「經驗心行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何謂心行?尊者說:
「心行」是指想和受,屬於心法。想和受之所以稱為心行,是因為它們構成或制 約了「心」。……「思」包含在「心」中,所以不能制約「心」。(41)
經驗心行即是觀「受」和「想」如何制約「心」。想和受兩者相應時,才能變成 心的條件,也才會制約心。想和受不管是如何崇高或完美,終究是無常、苦、無
我的。在這階段中,我們必須去觀察、經驗想和受,才能從中「訓練」自己的心 行。 第八階段是「安定心行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這裡要回應到第七階段「安定心
的兩個條件──想和受」。其原則是「呼吸越微細,心也變得越平靜和不散亂。…… 在『想』和『受』平靜下來之後,心就可以不散亂。」(42)「禪和子見到越來越
平靜的『受』是無常、苦、無我的。在如此做時,他終於分別放棄常、樂、我的
『想』。」(43)這是透過觀呼吸的安定心行訓練方式,逐漸放棄對受與想的執著。
其實第二組的四階段修行裡,較第一階段更進一步的去觀察「受」的微妙感覺,
第一組四階段的法是觀呼吸,主要還是「觀身」居多,在第一組法中,所謂觀呼
吸是透過專注力讓心寂靜下來,藉由第一組法的效力,進一步觀察感受、經驗感 受而逐漸安定心行,其效力是看清無常、苦、無我,放下執著。
四、觀呼吸第三組法的說明與討論 第三組法四階段討論「心」。其步驟如下(44):
九、在呼吸時,經驗心。
十、在呼吸時,令心喜悅。
十一、在呼吸時,令心專注。
十二、在呼吸時,令心解脫。
第九階段的重點是「經驗心」。其實在第七階段「經驗心行」時,已略為提過,
只是重點在想和受,第九階段的重點在心,尊者說:
當禪和子在觀呼吸的每一個階段,以專一而不散亂的心,如此修時,心就可以清
晰地顯現出它是因緣所生法,所以心是無常、苦、無我的。這就是「經驗心」的
意思。(45)
在此階段「專一」的定義要比前面幾個階段更精細,「第三組四法是以各種方法
來注意和控制心。」(46)觀呼吸的每一個過程,都會顯現不同的心的狀態,而每 一個階段都有一個共同必須去努力的目標,即放棄我執,將心觀成無常、苦、無
我;但是每一階段的操作與方法各各不同,有的是前後呼應,有的是相輔相成。 第三組法的第九階段可以說是承接上面二組法的結果而繼續努力。
第十階段是「令心喜悅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這階段的重點是不只知道心如何 喜悅,還要能令心喜悅,進而把心的喜悅當作對象來觀,觀成是無常、苦、無我 的。(47)
心的喜悅是對於一切法的感受而來,有感官上的欲樂,有藉由捨離感官欲樂所引 生的喜樂,兩者在意義上是不同的。藉由捨離感官欲樂所引生的喜樂,是由「慧
所產生的喜」。(48)尊者稱它作「觀慧」,藉由「觀慧」所產生的利益,能引生二 十九法的證得。(49)
第十一階段是「令心專注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這裡令心專注的意義包含「戒、 定、慧」三學。當我們藉著念的力量攝心時,當下就具足了戒學。把心集中在個
別的對象上,就能導致「定」。將對象觀成無常、苦、無我,就能導致「慧」。(50) 這個階段也說明定與慧如何發生關聯,禪和子將注意力放在定的對象上,最後即
證得安止定。若停留在定中一段時間,讓心加強正直和調柔,然後出定發展:
出定之後,他以一個對象來發展觀,譬如說,以覺受為對象來觀,通達它的無常、
苦、無我等特性。這時候,觀這個動作就含有定力,定以適當比例跟慧結合在一 起,換句話說,當慧觀加強時,定力就成比例加強;如果觀遲緩下來,定力也就
相對遲緩下來。(51)
這是第十一階段的特色,特別強調定與慧的關聯性。因此,第十一階段的訓練是, 從定和慧兩個角度來觀各個階段的定,最後熟練定心。(52)
第十二階段是「把心解脫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尊者提到:「把心解脫有兩個意 思。第一個意思是讓心從心中所產生的念頭解脫出來。第二個意思是讓心從它所
攀緣的對象中解脫出來,而我們之所以會有攀緣,乃是由於隱藏在心中的無明習 氣。」(53) 這是第三組法的最高階段,已經開始從觀的層次將心從煩惱中解脫出來。而煩惱
有幾種呢?煩惱的種類繁多,難可狀述,不過本書將煩惱分成:貪、瞋、慢、邪 見、疑、睡眠、掉悔、無慚、無愧。(54)「在佛經裡面,依煩惱遞減的方式來安
排次序,其目的是讓我們了解最前面的煩惱最可怖。」(55)所以貪是最粗的煩惱, 也是最可怖的煩惱(另外一個說法瞋是最可怖的煩惱,佛陀說明煩惱的粗細是順
著因緣而說,這裡不加以討論。) 最粗、最可怖的煩惱,都可以在「止」的層次加以清除,較細微的煩惱需要在「觀」
的層次方能清除。由這可見細微的煩惱是日常生活中最不容易察覺的,也是最容 易忽略的,只有透過較高層次的修行才能去除。
總結第三組四階段法的生起,首先是第九階段的經驗心,看心如何顯現它的各種 特性,達成心的專注。第十階段的令心喜悅,是以專注的心觀樂是如何越來越微
細。第十一階段令心專注,是直接觀越來越專注的心,仔細觀察心是如何從最低 最粗層次的專注,發展到最高最細層次的專注。第十二階段令心解脫,是直接觀
已經解脫的心,仔細觀心是如何從各種煩惱中解脫出來。(56)特別值得注意的是
「不同的觀法都是以觀呼吸入手,最後可以建立最堅固的正念。」(57)
五、觀呼吸第四組法的說明與討論
最後第四組法四階段主要是觀無常、離染、滅、離,其步驟如下(58):
十三、在呼吸的時候,一直觀無常。
十四、在呼吸的時候,一直觀離染。
十五、在呼吸的時候,一直觀滅。
十六、在呼吸的時候,一直觀離。
在這組觀法中,何以沒有觀苦、觀無我?佛使尊者解釋:「禪和子如果已經充分
明白無常,就也可以知道苦;明白無常和苦,就可以通達無我。」(59)
第十三階段是「觀無常,我將呼氣(吸氣)。」何謂無常?答案很容易觀察與回
答,即一切因緣所生法皆是無常,但這麼回答,未必能讓我們真正體悟了解無常, 沒有一特定對象來觀察就不能讓我們的心清楚知道無常的「真相」,以及與無常
相關的苦、無我。所以在觀呼吸的法門中,尊者提到:「五蘊(60)、內六處(61)、
十二因緣(62)都是無常」。(63)強調五蘊是「所」(客體)、六處是「能」(主體), 我們必須對主體與客體都加以「觀」,並從中見到主體世界與客體世界都是無常,
這樣才能全面觀照出萬法的無常性。(64) 其實觀無常就是觀一切事物的生、住、異、滅,自己「身、心世界」的無常變化。
此書在第十三階段之後,沒有詳述十四到第十六階段的修習法。不過我們可以確 定,第四組法其實就是「觀法」,也就是「法念處」。前面的十二階段修法中,有
的是修「止」(定),有的是「止觀雙修」;在第四組法中,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 發展「觀」(慧)。(65)
參、研究心得與討論 一、練習觀察呼吸的好處
做學生的通常不是很喜歡考試與寫報告,尤其是寫報告,因為要花許多時間去收
集資料與消化資料,最後整理資料,從中提出自己的觀點與見解。但在這段忙碌 的期間,雖然花蓮的風景很自然、很原始,風是清涼的,山是朦朧的,海是蔚藍
的,這些美景自己卻很少停留下來欣賞,常常覺得這樣匆忙的生活與台北沒有什 麼兩樣,枉費在風光秀麗的花蓮求學,到底是什麼使心如此忙碌?
在閱讀《觀呼吸》一書的過程裏,我漸漸學習到如何從忙碌的學生生活中,觀察 與注意自己的呼吸。猶記得,前幾個星期在閱讀第一階段與第二階段時,心中有
一股莫名的感動與寧靜。因為《觀呼吸》是一本實修性質強的典籍,佛使尊者循 循善誘的教導我們如何去觀察呼吸,以及如何將注意力放在長呼吸與短呼吸之上。
我順著文中的敘述自己練習、嘗試,原本以為很難體會觀呼吸所能給予的益處,
結果並非我想像中的那般困難,相反的,很簡單、很容易體會它的好處。
《心靈神醫》中也有一小節談到如何對治現代人的文明病──緊張(66):
做幾個緩慢的深呼吸,藉以解除憂慮與負面情緒。當你覺得緊張或承受壓力時,
讓你的呼吸完全放鬆。為任何正面的感覺而高興,即使是最微小的心情改變或開 放感。希望一切眾生都能經驗安詳和解脫痛苦。
一整天隨時覺察呼吸,可以把我們帶回自己的家。
從這裏,我們可以知道緩慢呼吸(長呼吸)的好處。每個人也許都有這個經驗,
就是當工作到很累的階段時,來一個伸懶腰、深呼吸,頓時會覺得很有精神,也 很舒服。由此可見呼吸的狀況與我們的心情有密切的關係,練習呼吸會使我們精
神集中,做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。
二、專住力的培養
《觀呼吸》一書中,好幾次以注意「搖籃」來比喻觀察呼吸,這是一個生動有趣
的譬喻:
擺動搖籃的人必須小心翼翼地不讓孩子掉出來。只要孩子還醒著並想辦法爬出 來,護士就必須盯住孩子。不管搖籃是搖到那一端,或搖到兩端的中間,孩子都
有爬出搖籃的危險。因此,護士必須把眼睛盯住孩子。只要她這麼做了,就可以 說她把孩子看得一清二楚。不論什麼事情發生在孩子身上,都逃不過她的眼睛。(67)
這個生動的譬喻,很容易讓人與觀呼吸做適當的聯想。護士認真的注意搖籃中, 是比喻要將注意力專注於呼吸上。孩子隨時都想從搖籃中爬出來,就好比我們的
心隨時會跑掉。因此護士好比「觀」(專注),孩子好比「心」,搖籃好比「呼吸」。
這就是「將觀綁在呼吸上」。
「將觀綁在呼吸上」其實就是透過觀察呼吸來培養專注力。培養專注力有什麼好
處呢?一個有心修行的人,會面臨兩個最大的敵人,一個是「散亂」,一個是「昏 沉」。 散亂會讓心不能自主,昏沉會讓人變得愚癡,兩者會妨礙修行。有打坐經驗的人
就知道,「散亂」和「昏沉」會使人浪費許多寶貴的時間,弄得一事無成。是以
「專注力的培養」有助於修行。
《你可以不生氣》一書中提到(68):
專注力可以幫助你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一件事上,當你專注時,觀照的能量就會變
得很強,可以讓你突破原先的想法,這就是洞察。能洞察事物,心靈就能解放而 重獲自由。
由此可見專注力的培養,對於我們日常生活的行事,有很大的幫助,不僅可以讓
我們專心而已,更能讓我們洞察事物以及獲得心靈自由。
肆、結語 修行的方法很多,有些法門儀式繁瑣,有些則是大聲唱誦或不停地跪拜,不能讓
心獲得真正的寧靜。「觀呼吸」很簡單,不需要複雜的儀式與肢體動作,適合任 何時間、場所進行,不僅修行人可以用作入道的基礎,一般人也可用以調節身心,
成為日常生活的三餐、沐浴一樣。因為飲食可以使我們獲得熱能、沐浴可以潔淨 我們的身體;而觀呼吸能夠培養心靈的氣定神閒,可以讓我們清晰地認識自己的
心。(全文完)